阳州,东城门。
值夜的守卫城门的士兵们满心欢喜,今夜得了不小的收获,又不知从哪里偷来了一支细犬,干脆生起火,大家围绕在火堆旁等着吃烤肉。
“你说太子来我们阳州做什么?”军士们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。
“反正不是来受苦的,太子一来,城主马上就召集了城里最好的歌姬和厨子去府上了,估计现在还在看着天香楼的歌姬跳舞唱歌呢。”军官伸着鼻子闻闻狗肉的香味,撒上一撮细盐,像是马上就要熟了的样子,“我们有条狗腿吃就不错了!”
“会不会是皇帝派来帮我们南群国的啊?”年纪不怎么大的小兵双手搓在一起,像是在期待什么,“我们好歹也算是大元的诸侯国吧,秦国来打我们南群,皇帝陛下就不管吗?”
“你忘了十年前那场战乱?”军官细眯起眼睛,“皇帝分封的南群王位,直到今天还是无人继位。”
“安乐侯不是……”
“不敢乱说话。”军官止住了他,“安乐侯天下名将,受老南群王之恩,世代忠臣,如今受封爵位掌管南群,却和其他诸侯不同。”
“不同?”
“安乐侯的爵位是不能世袭的,而且安乐侯无子嗣你可知道是为何?”
“为何?”小兵愣愣地摇头。
军官看向四周,像是神色忌讳的说出:“自推恩令下来嫡长子继承大部分国土,其他子弟也有权力分得小片土地,可夺嫡法下来以后,下面的弟弟们就不会再服气开始了互相抢夺国土的战争。”
“当父亲的诸侯王不管吗?”
“怎么管?当年的诸侯王都快老死了,现在各国差不多都是新的诸侯王继位。”军官说,“就拿秦国来说,新一代的诸侯王长孙天明,屠戮了三百多亲族,但凡是有秦王有血缘的一个不留。最后逼得老秦王退位,没过三天也死了。”
“那不是比那位太子还……”
“你不怕砍头啊!”军官瞪着那名小兵,又左右看看,士兵们头聚在一起,军官才低声说,“这几年诸侯王里面发生这样的事太多了。”
“长官你可知道的真多。”小兵恍然大悟地点头。
军官一巴掌打在小兵头上,“要不我是长官,你就是个小卒子呢!”
“长官……”小兵向军官身后比了个眼色。
“怎么?吃狗肉还堵不住你的嘴了?”军官咬着一口狗腿说。
“不……不是……”小兵颤抖着伸出手指,指向了军官背后,“长官……有人……”
所有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,黑暗里轻飘飘的步子像是踏风而来,没有发出一点声响,那个从黑暗里走出来的人拿着一把斩马刀和一柄重剑,月色的冷光照到了两把寒铁上,竟然反光得耀眼。
军官一愣,这已经是半夜时分,虽然阳州没有宵禁的条令,但从没见过有人会接近城门口,城门一旦关闭是绝对不允许再打开,任何人再接近都可以当场击杀,何况这里的人又都是兵痞,平时偷鸡摸狗的事情也没少干,该不是偷了别人一条狗找上门了吧?
“站住!”军官站起来大喊,“接近城门者格杀……”
“勿论”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,白辕以掷刀之术将手上的斩马刀抛了出去。
他还在五十步之外,斩马刀就已经在空中回旋,刀光破风而过,军官的脖子已经歪了,直直向后倒进了火堆里面,火焰腾起点燃了身上的军装。斩马刀依然势头未见,又深深砍进了城墙,墙上的石灰都被抖落了下来,这样的力道让每个人都不寒而栗。
“杀……杀了他!”
几名老兵立刻从腰间拿出了角弓,从身后抽出箭矢刚搭在弓上,白辕身子一压,重剑横在前面冲了上来。
老兵多年的临阵经验下意识就张开角弓直指他的头颅,稳住了准心之后毫不犹豫地就放箭出去。
可接下来发生的事,让他们都不敢再相信自己的经验,在射出箭矢之后,白辕精确无比地刺中了箭镞,并挑起了箭杆使它们往回射去。
老兵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射出的箭矢重新返回,射穿了他们的脖子。
他们都倒下了,就剩下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兵,他太过紧张竟然忘了把箭射出去,小兵意识到他不可能是白辕的对手,扔下角弓就要跑,张嘴就喊:“警报……”
小兵刚喊出声,白辕已经挡在了他的前面,手上的重剑离他的喉咙不过两寸。
“饶……饶命啊……”小兵吓得跪在地上,“大侠,饶命啊。”
“我不是大侠。”白辕的剑脊拍在小兵的头上,“去打开城门。”
“啊?”小兵惊恐地抬起头。
“打开城门后就跑出去吧。”白辕收起剑,“如果出去后还有命,就不要回来了。”
“是!是!”小兵知道了白辕放过了他一命,松了一口气。
阳州的城门是有机关锁,由齿轮机括驱动,从外部绝不可能被撞开,在机关术一代比一代强的今天,这套用了一百多年的机关锁依然很坚固,但只要从里面一扳动机关,锁住城门的三道铁门栓就会同时打开。
城门两侧缓缓张开,有些老朽的齿轮嘎嘎地发出声响,小兵紧紧看着门缝准备随时逃出去,城门失守也是死罪一条,他又小心地看向身后,白辕已经再次手握刀剑,在背后一直盯着他的,面无表情。
直到城门打开到了足够容纳一个人出去的程度,白辕手上的刀剑猛地抬起。
小兵心想完了,他跑得快也没有白辕手上的刀剑快。
可白辕的剑柄在手腕上一转,整个人随之转过了身,一声剧烈得枪响声,紧接而来的就是一颗钢铁弹丸。白辕以重剑横扫出去,剑刃摆在了弹丸射过来的轨迹,剑刃一切,圆珠弹丸擦出了颗粒般的火花后被分切成了两半,弹进了城墙里面,但剑刃撞击到弹丸的地方也崩了口,如果不是重剑厚重的剑脊,可能整把剑已经断了。
“城主府的……火枪营!”小兵惊讶地喊出声,他明明没有发出警报,可火枪营从城垛上不断地走下来,他们迅速下了城楼,在城后整齐摆成了两排,一排半蹲在地上,身后笔直地站立着下一排火枪手,这种阵法列阵可以极快的换弹,一排射击完毕之后马上换下一列,弹药足够的情况下可以压制前面百步之内任何敌人。
“埋伏?”白辕将斩马刀和重剑都横在前面,压低了身子,一副随时准备进攻的姿态。
“奉太子命令,捉拿逆党!”火枪营长拔出腰间的细刀指向白辕,“放下武器,速速投降!”
“元长安你到底在搞什么鬼……”白辕压低了声音,一面仔细地打量周围,寻找突破的机会。
小兵悄然地后退了两步,被火枪营发现他打开了城门已经罪无可赦了,不如趁着城门打开逃出去,还能到常岚山当个山贼。
他想到这里,转身就跑,刚一跑出城门的通道,城垛上数百只羽箭早就瞄准了出口,当箭羽瞄准同一个目标的时候瞬间就把小兵射成了箭垛子。
“你逃不了的。”火枪营长说,“把武器丢掉,你还有活命的机会。”
“逃?”白辕冷冷一笑,“很多年前,我就发誓再也不会逃跑了。”
“炎破!”火枪营长举起细刀大吼。
听到号令,火枪手扣动了扳机,带着惊天动地的巨响,枪口吐出了两尺长的火舌,火药被点燃加速了弹丸的推进,对准了城门进入的小通道,滚烫地热浪扑面而来的仿佛的天罗密布的火焰之墙。
火光照到白辕肃然的脸上,他没有一丝畏惧,而是无比肃然,反而一步踏向前方,手上的双剑极快速地挥舞起来,铁芯弹丸还未到达白辕三尺之外就被分切成了两块。
第一排火枪的弹药射空之后,马上退到后面补充弹药,后面站立的火枪手马上踏前一步,两组配合之间毫无间隙地发出第二轮射击,在火枪发热到不能继续射击之前,他们至少还能持续半刻钟。
但是弹丸发射出来的速度并不算足够的快,这种弹丸的发射弹道是变化不大的弧线,白辕一眼就足以看穿他们发射过来的轨迹,当一排一排的火枪手遵循他们的节奏射击时,弹药出膛的节奏就非常容易掌握,只要精确的掌控手腕挥动的力道就能毫不费力的在手上旋转起来,在摸清了这种节奏的情况下,很容易就能判断子弹出膛后会到达的地方,也正是因为如此,白辕将手上的两把刀剑形成了密不透风的剑圈。
碎掉的弹丸依然在弹跳,击穿了周围城墙石壁,可没有一颗能打中在白辕身上,甚至还能反射回去几颗弹丸。
火枪营长眼角一跳,这种高超的剑术似乎非常眼熟,他猛地一惊,似乎想起了只有那个家族才能将双手刀剑之术练得如此神乎其技!
“继续!继续!全部发射!”火枪营长不敢证实自己的想法,不断喝令手下装填火药继续发射,只能用更多的弹药掩盖自己的恐惧。
于是更多的火枪轰鸣,因为有些已经火枪已经过热不能继续发射了。
“咔……”金属碎裂的声音。
“该死!”白辕暗骂一声。
他左手上的重剑已经龟裂成了一小片一小片的碎刃,右手上的斩马刀头已经被削去了,只剩下宽厚的刀背。他的剑技是不可突破的,但他手上的刀剑不是,那只是两把比较精良的武器,很传说中有玄术符文加持的名剑有不可跨越的鸿沟差距,白辕想起了父亲传给哥哥的两把水晶之剑,可是随着白炎昱葬身敌阵,那一对南群传国名剑或许早已经落入了乐仓的手里。
通过火焰助推的弹丸力量在越接近的时候就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,白辕已经走近了他们二十步之内,手上的刀剑也全部碎成了残片。
火枪营长脸上一喜,刚要下令继续开火,可他自己居然摔倒了,他作为一个军人当然不可能平地摔倒,令他倒下的是地面的震震起伏。
白辕忽然听到了响声,甚至掩盖了火枪迸发出的响声,那是通天的巨响,像是流星陨石坠落到了地面。
一瞬间,整个阳州城都在天摇地动,四周蹿起了火焰,从虚空中冒出的火焰,无根之火点燃了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,它们只被下达了一个命令,就是燃烧,无止境的燃烧!
溅落火星在那些人的身上,是最致命的武器,所有火枪营装备的火药都被点燃,此刻火枪手反而被自己随身携带的火药点燃,混合着烧焦的皮肉和炸破的鲜血,把每一个靠近他们的人都传染。
这不可能是无辜冒出的火焰,只有可能是——玄术!
玄之又玄,众妙之门。
任何不被常理解释的力量,自古以来就被人解释为玄术,并有一群玄术师们疯狂的研究这种源于自然,超脱自然的力量。
白辕迟疑了,缓缓地后退,火焰在整个阳州烧了起来,哀嚎的声音在民居中此起彼伏,没有一个人能逃脱,火药起了助力,可真正燃烧起来的玄术引动的真火,这种火焰会不断的燃烧,只要不烧尽一切就无法被熄灭。
他在犹豫是否要逃出去,看向身后打开的大门,变故忽然超出的无法想象,火焰正在聚集,再不走就没人可以离开这个城市,简直就像是一场……屠城!
“是你做的吗?”白辕喃喃道,“元长安……”
在越来越浓郁的烟雾之中,一匹烈马带动了强烈的风压,像是腾空而起,在火焰上一跃而过。
马蹄扬起,一把长枪仿佛在隐隐虎啸,攻向白辕。
白辕手上残刀一抛,脚下一跳,拿着残缺的重剑在半空架住,以裂齿的方向挥向对面骑士的手臂,虽然重剑已经碎裂,但恰好形成了一个倒钩,只要被划中就必定会撕裂肌肉。
骑士上随即用长枪格挡住了掷过来的斩马刀,但马上又是一记直剑划过,他肩膀上的铁甲被勾落,整个人都快要被拉下了马,但他长枪回扫,也未击中白辕,两人就错身而过。
也互相认出身份。
“孟云虎?”
“白辕?”
两人都沉默了一会,火越烧越大,烟雾已经挡住了两人的眼睛,四周开始变得非常朦胧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孟云虎满怀歉意,“你交给我的弟兄,我没能保护好他们。”
白辕闭上眼睛叹息,“没想到会出现这样徒增的变数。”
“有人放了一把火,把全城都烧起来了。”孟云虎看向阳州城,已经是陷入了一片火海,“没有火焰可以蔓延的这么快,烟雾越熏越大,里面还有硫磺的臭味,我想大概是一瞬间整个城市的火药都爆炸了。”
“是玄术。”白辕问,“元长安呢?”
“我正想问你。”孟云虎摇头,“这把火放的太狠了。”
“不是他放的。”白辕肯定地说。
“是么?”孟云虎虽然是发出疑问的口气,但却点了点头他也不认为是元长安放了这把火,“那你想怎么办?出城吗?”
“城里的百姓呢?”白辕看向火焰里无数挣扎的黑影,火药营围住了城门导致这里的火焰把城门的出口给堵住了,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孟云虎一样的火烈马。
“你城外还有一万灰鹰团。”孟云虎淡淡地说,“就结果来说,无论是不是元长安放的这把火,只要围住阳州,等火烧尽,你就可以不费力气夺下这里。”
“百姓死完了,城毁了要这座城有什么用?”白辕从怀里拿出信号弹,拉动引线,往空中一放,一道紫色的光芒飞得很高炸了开来。
这是灰鹰团为他而特意制作的信号弹,只要发出信号弹所有灰鹰团的成员就会攻城。
“你要救下这里的百姓吗?”孟云虎叹了口气,“这里的官兵还有不少,他们看到你们这一伙山贼冲进来以为是你们放的火,肯定要以命相搏了,到时候损失可不会小。”
“这是玄术之火,只有玄术才能停住这场火焰。”白辕指向远处雄壮的城主府,“元长安可能已经被困在里面了,不然他所理想出的那种仁义,早就阻住这场灾火的发生了。”
“逞强的家伙。”孟云虎调转了马头,看向城主府,“最终还是要攻下那里。”
“嗯,不惜一切代价。”白辕压低了声音,“你这想要救世的疯子,千万不能死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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